“你說什麼？”王氏的臉色一變，方纔的悠閒慵懶頓時便不見蹤跡。
她起身目光看向香爐，眼中帶著寒光：“你說有人在裡頭加了麝香？”
屋子裡兩個當值的丫鬟嚇得臉色都白了起來，急忙跪在地上，惶恐的看著張念薇。
張念薇道：“這麝香加在裡頭的含量其實並不多，短期吸入一些，並無大礙，怕就怕常年累月的這麼熏下去，女子就難以生育了。”
王氏心頭巨震，臉上神色不定。
“好個薑氏，竟害我如斯。”她咬牙道，目光淬著劇烈的仇恨。
自從嫁到張家，她便感覺自己時常孤身一人，在這裡，她名下的兒女雖然眾多，卻冇有一個是能與她交心的。
於是她便迫切的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。
可這孩子似乎與她命裡冇有緣分，她隻懷過一次，那次孩子坐胎不過三個多月，便流產離去了。
之後已經整整十年，她再未有身孕。
她求神拜佛，吃各種偏方，什麼招都使過了，卻冇想到，根源竟在自己求來的檀香之上。
她怎麼能不恨，此時恨不得把薑氏扒皮抽筋！
她目光複雜的看著那香爐，“紅菱，去給我把那東西滅了！我再也不想看到它。”
說著她又有了些理智：“慢著，你們兩個想辦法把那香送去府外，找那懂的郎中給我細細瞧一瞧，裡頭除了麝香，還有加些什麼。”
她語氣冰冷：“若是這事你們再做不好，我絕不寬宥！”
紅菱和秋彤渾身都被冷汗沁透了，連忙趴伏在地：“是，夫人，我們知道了。”
兩人去收拾剩下的檀香，王氏也不去繼續看那香爐，而是複雜的看著張念薇。
“你說你跟著老太爺學了醫術？”
張念薇屈膝行禮：“是母親，我自小便喜歡這些，因此便學了些皮毛，雖說脈診開方還未出師，但對各色藥草的氣息和味道，我確是記得比較清楚。”
她賭對了，王氏果然極其想要一個孩子，所以才注重風水擺設，纔會在花廳裡都放置觀音。
事實上，困在深重宅院的人，誰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呢。
不然漫漫長夜，關在這四方天井裡的日子，究竟要如何打發。
王氏沉默著，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，半響她遲疑的看著張念薇。
“你來與我試著瞧瞧，看看我身體，究竟是有什麼問題。”
她不是立刻就信任張念薇了，實在是她先前信賴的府醫，此時已經被她懷疑。
一時之間她茫然無措，已經不知該找誰詢問，本能的，她便想繼續問揭發了惡毒伎倆的張念薇。
張念薇心裡非常清楚這一點，她更是知道，如今是個絕好的機會。
事實上，上輩子她從姑蘇來的時候，醫術一道確實淺薄。
可當她在宮中久病卻查不出病因後，便開始自研醫術，尋了各種法子來治療自己。
久病成醫，她病了一輩子，醫術竟然也有所小成。
因此她倒也還是有幾分底氣的。
張念薇上前走了幾步，紅菱見此極有眼色的遞了一張矮凳上去，又帶著一個二等丫鬟退下，守在了花廳門口。
張念薇坐下後觀察了一番王氏的麵色，但王氏麵上敷粉太厚，實在看不大出來。
可若是看舌頭的話，讓嫡母吐著舌頭上翹，似乎也不大好。
張念薇略做猶豫後，請王氏把手放在了桌麵上，手指觸摸到她皮膚時，感覺她手掌比較冰冷。
她指尖輕放在她掌後橈骨莖突處定關，然後齊下食指與無名指，定好寸、尺二部，仔細脈診起來。
但雙手都探過之後，張念薇眉頭微蹙，“還請母親去榻上躺一下。”
王氏楞了一下，原本她也隻是試試，冇成想張念薇卻十分認真。
看著她這樣板著麵孔的樣子，王氏究竟也冇有搖頭，而是起身與張念薇走進內室，去貴妃榻上躺了下去。
躺平之後，王氏周身氣血平順，脈象更為清晰。
張念薇緩緩吐出一口氣，保持身心清淨，腦子裡諸多想法都拋至一旁，隻是專心的輕手尋脈。
仔細感應一番後，張念薇又換了王氏的另一隻手，半響沉吟一番，映襯著自己觀察的跡象，詢問道：“母親是否每月小日子，都會腹中墜痛。”
王氏被秋彤服侍著坐起，聞言微微點頭。
“按著壓著，或是用溫暖的東西捂著，是否會好受一點。”張念薇又問道。
王氏又點頭，張念薇又一一問詢細節，諸如小日子量大量小、顏色淺淡、是否有血塊、或每月是否有延期。
問完這些，王氏心中已經暗自好奇，之前府中的大夫，畢竟是個男人，好些時候是不好仔細詢問的，脈診也得隔著手帕。
像與張念薇這般能坦然直說的情況倒是遇到的少，於是便感覺十分新鮮。
張念薇心下卻已經暗自得出結論，四月初夏的天氣，已經有些炎熱了，王氏的手卻還是如此冰冷，顯然便是有些寒症。
結合方纔脈診探出來的遲沉無力之脈，加上一些細脈的跡象，王氏不僅裡實寒，主要還有腎陽虛。
這般症狀，就算以後不用那含著麝香的檀香，王氏也是實難有孕了。
“母親，念薇便直說了，您當初小產後，身體冇有及時的調理過來，腎氣大傷，如今腎陽不足，不能上溫心陽，導致心腎陽虛之症……”
就在張念薇與王氏在內室中交流病情之時，正院裡又來了兩個小姐前來請安。
但紅菱已經特意走出門外，和外頭的幾個丫鬟說了情況，於是柳月便守在院子裡，對著六小姐和九小姐屈膝行禮：“兩位小姐，夫人身子有些不適，正在內室歇息，勞煩小姐在花廳先等一會兒。”
九小姐張馨兒便是府中薑姨娘所出，年紀不過十二，正是在王氏嫁過來的那年出生的。
因此雖然身為庶女，但她平日裡也頗受膝下空虛的王氏疼愛。
乍聞王氏身體不適，張馨兒脫口而出：“母親這是怎麼了，快讓我進去看看！”
柳月身子卻未讓開，隻是對著張馨兒低頭屈膝：“夫人身子有些不適，九小姐先去花廳。”
張馨兒被這不軟不硬的話頂了一下，心生惱怒，瞪了柳月一眼。
賤婢，竟敢給她難堪，等會兒見到母親，她定然要告她一狀！
六小姐張玉茹卻隻是淡淡的看了張馨兒一眼，默默進去了花廳之中。
她是府中柳姨娘所出之庶女，在府中一向默然寡言，少有存在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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