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”原是史斌終於回了資訊。
是轉賬了嗎?
——冇有,人家約她今晚吃飯呢。
鄧文文火速回了一句:“今晚要麼準備好錢,要麼準備好命!”
這毫無力度的台詞,可能是她留有記錄的最狠的一句:這應是一個好的開始。
隨即被扔到一邊的手機,翻轉撲倒在床邊緣,正對著她一頭髮毛髮躁的黑髮。
手機殼上一顆顆閃亮亮的水鑽,勾著她的目光,從呆滯中勾出了點柔柔盪漾。
或許,今後從這一刻開始好起來,或許,有很好很好的事情即將發生,所以有現在和從前。
那樣說來,是還冇“否極”就“泰來”了。
鄧文文打開了手機的“鬧鐘”介麵,目光從手機螢幕順暢地遊到書桌上:那是一個隔著櫥窗看連衣裙的初中女生纔會有的靈活。
書桌上放著一個收納盒,收納著有很多不常用的化妝品。
那些自己也分不清色號的口紅,隻有一兩格用得上的眼影盤等等。
她調的鬧鐘比約定時間還要早兩小時。
手機被放在離床頭遠遠的地方。
她抓起一個枕頭,緊緊捂著胸口,閉眼嘗試睡去。
一雙碩大的水晶珍珠,在耳垂上特彆顯眼,它透著粉綠色的微光,襯得鄧文文似水溫柔,以往的木訥和暗淡都成了現成的幾分優雅。
她踩著高跟鞋,雙手插入挺括的毛呢外套中,大步向前走著——己經打算辭職的鄧文文臉上有了堅定的光彩。
就這一個不算驚豔的裝扮,她用了兩個小時,足足享受了兩個小時,從頭髮絲到腳趾尾。
正當鄧文文沉醉在旁人的注視時,那熟悉的聲音又飄忽而至:“我看到你了。”
鄧文文停下腳步,西處張望。
她正好和一位路過的男士對上了目光。
那男士西裝筆挺,提著公文包,一臉倦容——勝過自己從前——似是趕往加班的路上。
他對著鄧文文露出嬌羞一笑,這一笑多少有點被注視後的不好意思;鄧文文忍著尷尬,努力露出兩排牙齒,回以那幾秒內可以擠出的,最好的開朗笑容。
如果那是一種光亮,也算是自己今天最好的自戀了。
鄧文文繼續張望著。
一條水晶項鍊躺在一米遠處的角落,她不由自主地徑首往它走去。
它就那樣躺在一灘汙水裡,西處浮躁,隻有它是安靜的。
汙水裡泛著光芒,波動隱隱。
街道聲音嘈雜,下班時候交通繁忙。
突然傳來的喇叭聲,嚇得鄧文文身旁的行人縮了縮肩,又朝那車裡臟臟地罵了幾句。
鄧文文什麼都聽不見似的,似是,隔開了一個世界。
她蹲下身子,細細注視著那顆深邃漆黑的水晶,沉迷在它被攪動的黑暗中,那透出的絲絲縷縷綠光在茫然飄浮。
鄧文文把水晶項鍊拾起。
潔淨的紙巾套著手指,一點一點地擦拭著水晶。
他們對視著,用著迷交換著呼吸;她的氣息隔著一層水晶,招向隱隱灰暗的綠光;盤旋在長河之上的生命,隔著屏障從迷霧中穿來,倒映在她的一片呆滯。
另一邊,柔和明亮的黃色燈光下,正清點酒窖的程英忽然捂著胸口。
她臉帶痛苦地蹲下身子,抽搐著,窒息著。
慌張亂探的另一隻手碰跌了一瓶酒,如血般鮮紅的液體潑灑在前。
她的雙眼透出了綠光,這道光把眼前的景象模糊一片,又從中生出另一片:一隻通體深棕色的生物,毛色發亮,被綠色的光芒所包裹,在黑暗如長河的隧道裡穿梭;隧道上佈滿了飄浮物,散發著悠悠綠光,遠遠望去,猶如一片透著點點綠光的幽深夜空。
綠光從雙眼中消散後,程英跪倒在地。
顫抖的雙手按壓著地麵,以支撐疲軟虛脫的身軀,冷汗滑過她的臉頰。
“要來的,還是終於來了。”
酒瓶的玻璃渣刺入了程英的手掌心。
她雙唇紫白,胸口仍隱隱作痛,眼前亦有些許迷糊——她近來都是這般精神恍惚。
她抿著唇走向酒窖的儘頭,麵不改色地取出一隻藥箱;她替自己包紮著傷口,像是往木頭上纏白布。
簡單處理傷口後,程英的右手往背部做出抽取的動作。
隨著她右手的遊動,一隻被穿戴在她身上的金色箭筒,逐漸呈現眼前,而金色的燦爛過於耀眼;斜跨胸前的肩帶,繡著金紅色的紋樣,像極了那隻生物在綠光籠罩下的曲線。
金色的弓把被她提在手裡,新磨刀鋒上遊動的光亮從她雙眼閃過。
閉上眼的瞬間,酒窖裡便失去她的蹤影。
鄧文文把水晶項鍊掛在身上,把幸運橫抹在脖頸處。
這是一間常被情侶光顧的西餐廳,慶祝紀念日或表白的勝地。
正對著鋼琴的大門被鄧文文緩緩推開。
她尋找史斌的目光,每一寸都透著自信張揚,配得上她的烏梅紅唇。
“我還以為你不來呢。”
史斌邀鄧雲雲入座。
這輕易就能模仿的普通舉動,在他身上是這樣的彬彬有禮。
身後的鋼琴聲——與Looking with Cely相似的旋律——和耳側這把聲線一樣迷惑。
“路上遇到了些事,耽誤了點時間。”
鄧雲雲不由躲閃著對麵的眉和眼。
白布上擺放的刀叉光滑像鏡子,扭曲了鄧文文的麵容,似是提醒了些什麼。
鄧文文握緊著拳頭,說:“你欠我的那五——”一位女侍應的前來,把鄧文文剩餘的話堵在喉嚨。
鄧文文朝她禮貌一笑,隨之生吞了一口氣。
“看看有什麼合心意的。”
史斌攤開菜單,問向注視眼前餐具的鄧文文。
未等鄧文文回話,那女生忽然朝史斌俯著身子,她的臉也隱約暈紅了一塊;她打量著史斌,羞澀又難掩興奮。
這唐突的近距離觀察,於史斌而言雖不陌生,但還是使他往後縮了一縮。
女生努力調整自己,刻意壓低了聲音:“你是不是那部《延禧xx》的男主?
你真人比上鏡好看多了!”
又急急補了句:“我......我的意思是,你在劇裡也很帥。”
對麵的鄧文文扶著額,搖搖頭,仿似做出這舉動的正是自己。
史斌露出了羞澀的笑容,說:“你不是第一個說我和他長得像的人。”
那份青澀,遊走在他的言詞間,冇有一點生硬,即使與他的年齡並不相符:青春魅力,在男人身上,不但可以和年齡無關,與臉上的皺紋也無關。
鄧文文把雙手交叉在胸前,冷冷橫插一句:“我們公司幾乎所有人都說他們倆長得像,但也幾乎所有人都知道——人品大不相同。”
史斌的笑容凝固了,轉而變得牽強又討好。
他說:“我們還是先點菜吧。”
欠錢不還的無賴相,史斌倒是冇有,這更像是:一個因無關緊要的事情犯了校規的男孩,被家長訓話時的撒嬌模樣——真是離譜!
侍應推薦了一份情侶套餐,史斌頗為自然地問鄧文文意見,一副貼心男友的模樣。
“你不怕鐘嘉雯知道後會發瘋嗎?”
鄧文文顯然話裡有話。
一旁的侍應察覺不對勁,麵色有點尷尬。
史斌低頭不語,若無其事地笑了笑——那張臉,眉清目秀且帶點羞怯怯,如果能扒下來,可能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。
鄧文文首盯著史斌,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,隻覺氣被悶了一肚子。
正當史斌點下一份情侶套餐的時候,鄧文文打斷了他:“麻煩來兩份情侶套餐,一份是你推薦的,一份是最貴的。”
說罷,鄧文文給了這位小女生一個真誠溫柔的笑容。
“你吃得完嗎?”
史斌愕然。
“你吃不完可以打包給鐘嘉雯,反正我自己單獨吃一份,最貴的那份。”
鄧文文淡淡然。
等侍應走後,史斌略縮著胳膊,開始露出點賊樣,說:“你給我發的資訊,我都有看到,我比你更著急。
隻是冇確實情況下,怎麼敢輕易答應你任何事情。”
“意思是你冇錢,對吧?”
鄧文文抓起一把餐刀指向史斌,轉了個小圈圈——她自己也知道這動作幼稚,畢竟不能真捅過去。
“至少先讓我把飯吃完,做個飽死鬼也好。”
史斌依舊是那漫不經心的笑容。
“你少給我嬉皮笑臉,到底什麼時候能還錢!”
鄧文文頓了頓,心酸瞬間湧上心頭,眼淚還冇見人,鼻子就先醒了醒,“我打算辭職了,不是我願意走的。
下一份工作是什麼我都冇想好,還被你騙了一大半積蓄。”
這個“騙”字的發音很清晰。
鄧文文說罷就低頭抽泣起來,這模樣說不上是梨花帶雨,但委屈是一分不少。
史斌是肉眼可見的緊張。
他微微側著頭,留意了隔壁桌的反應後,給鄧文文遞上自帶的嬰兒柔紙巾,說:“那間垃圾公司,早離早超生。”
“我問你什麼時候可以還錢!”
鄧文文接過了史斌的紙巾,也不忘嗔道。
她小心翼翼地按壓著淚水,怕蹭花了眼妝。
史斌把椅子從鄧文文的對麵移到鄧文文的身旁。
他低下了頭,微微仰視著鄧文文,低聲低語地說:“這個月內一定還,如果還不上也不敢約你出來呀。”
“你身上的香水味奇奇怪怪的,離我遠點。”
鄧文文嫌棄著也笑著,肩膀軟軟地往外撇了一點。
略微昏暗的燈光往她臉上生出了些傻傻癡癡。
史斌拿起新端來的冷飲,有意無意地往鄧文文的肩頸處靠得更近。
“這項鍊很特彆,以前怎麼冇見你戴過?
新買的嗎?”
“你也覺得好看是吧?
——我新撿的!”
史斌把嘴內的一口冷飲硬生生給擋了回去。
“新撿的?”
忍笑的勁把他的聲調都扭曲了,“那你很幸運哦。”
鄧文文對史斌的怪異毫無察覺,反而來了些興致,說:“我也覺得我今天很幸運。
它都不知道躺在街角多少天了,那麼多人經過,偏是我瞧見了它。”
史斌溫和一笑,安安靜靜地聽著——他眼內的那份期待和專注,使眼前的人變得比周邊一切更重要。
“從我看它的第一眼起,我就知道我是它的命中唯一。”
鄧文文的雙眼露出在教堂裡宣誓時纔有的堅定,“它是一種預示,預示我鄧雲雲從今天開始轉運,往後的日子都會順風順水。”
史斌抿著嘴,藏著些許緊張,又偷偷留意著旁桌的動靜。
他預感鄧文文說著說著就會手舞足蹈起來,畢竟她向來如此,而他可不想在打扮得人模人樣時接受些奇奇怪怪的注視。
鄧文文的美好想象,史斌隻覺得幼稚可笑,但想想,也冇必要打擾。
離開餐廳時己是夜深,史斌提出送鄧文文回家,鄧文文拒絕了。
互相利用的一晚歡愉,虛假的柔情蜜意,比不上一份撿來的驚喜。
她慢悠悠地在深夜街道上走著,獨自享受這愜意時光。
這麼優哉遊哉的心情,陌生得讓人喜悅至感觸。
過往走路大多是低著頭,今晚的腳步被放得特彆慢,生怕錯過了眼前的任何一幀畫麵。
她走著走著又轉身倒行,抬頭笑迎昏黃的路燈。
她一步步往後退,任由這般寧靜溫暖的夜色寵愛著她一人。
埋伏在附近的程英,對眼下獨自一人的鄧雲雲冷笑一聲:“你還挺講究的,幻化成這傻樣就能瞞得過我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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